荒 芜

　　园,我回来了.翻过这道山,越过那条河,我就能见到你了.

　　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见你了,在印象中至少历历数过了一年中的四季,究竟有多久,我已记不清.随着岁月的流逝,你可曾改变了模样?再见你的一刹那,你可还会认出我来?

　　每天晚上我总是半梦半醒,在梦中都会辗转反侧……离开你以后,来到了一个对我来说全然陌生的世界.这世界就象"西游"的世界,不过我却没有看见唐僧师徒,倒是看见了穿着盛装的虚假在人群里串来串去.你找不着它的痕迹,却又能深刻地体会到它的真实存在!有时候我甚至找不到我自己,只觉得烟雾蒙蒙,迷离扑朔,时隐时现,似无还有……

　　恨不能马上就见到你,心里如斯地想着,脚下的步子轻盈了许多……

　　终于到了通往你的青石小路.路面上铺满了地毯似的青苔藓,走在上面却没有给我松软的感觉.路两边长着足以盖过脚踝的杂草,它们象似缺乏营养似的在那东倒西歪着,有的甚至还不听话地蔓过小路伸至小路的另外一边;也象似因为没有什么人迹行经,而在那低垂着脑袋绝望地奈活着，其实说是活着，却看不出还有一丝丝的生机……你脚下地小溪已经干涸了,只剩下蜿蜒向前的痕迹,脑海里那常年汩汩潺潺地流淌着的昔日印象而今已是面目全非.

　　到了,真的到了,我不敢敲门,我怕敲门……怀着忐忑靠在门上想平稳一下呼吸,园门却在不怎么着力的情况下开了.

　　我回来了，我又看见你了,不过你好象变了……

　　园子里很空寂，脚下踩着枯叶发出的喀吱声似在悲鸣，刺耳且揪心．一阵风吹来，枝丫摆动，残叶翩然飘飞．叶子的离开,是因为风的追求,还是树的不曾挽留?其实不用问，也不用想，答案已经呼之欲出．随着脚步的深入,心里的那份久违了的渴盼与喜悦也于悄然中点滴流失掉……

　　园子中心的那荷池差不多快干了,唯有低洼处还剩下薄薄的一层水,它们在夕阳的掩映下似一双双眼睛在我出现的时候齐刷刷起投射过来,那眼中有着惊喜,有着怀疑,有着责问,更多的却是失望.池子里已经看不到"别样红"的娇媚和"无穷碧"的壮观;已经找不到夏日里绕着小荷翩翩起舞的红蜻蜓和碧玉盘上引颈高歌的小青蛙……池子里只剩下那笔直坚强挺力着的荷梗及荷梗上挂着的微微卷曲的枯边败叶,前者支撑起的美好回忆却被后者溅起的满池落寞无情的淹没,让人泛起无限的酸楚和忧伤.心中原有的那份"留得残荷听雨声"的诗意早已荡然无存,下一个轮回里的美梦又该用什么去圆?

　　不敢看,不忍看;不敢想,不愿想!只想逃离,逃得越远越好!背上的行囊让我直不起腰只想卸下,心上的负荷不堪承受更想卸下.灌铅的双脚尽管举步维艰但还是铆足了劲向前走,一步三跌也无所谓……

　　其实绕过池子走不了几步就进入了园子的核心--小屋,也就那么几步路的距离,我好象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得以到达.

　　借以靠在门框上转移一部分身体承受的重荷,趁此减轻负荷的同时才得以有氧呼吸……透过半睁的双眼看见了爬墙虎爬满了墙壁,它们犹如时间的帷幔,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已彻底地遮住了"天堂"的大门.门框与屋檐上密接相连的蛛网在我跌跌撞撞而至时缚在了我的身上我的心上,它们仿佛束缚了我的灵魂.我忽然发现,我自己也是有灵魂的,以前我好象没觉查到,至少没现在这一刻那么真切.可能是灵魂的原因,心中涌出这么一句来: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个百草园，那是心灵的庄园，只要守住这个庄园，就不会丢掉信仰，至少不会成为信仰的弃儿。现在不知是我背叛了信仰,还是信仰遗弃了我,这百草园已经遍寻不着昔日的影子.

　　小溪干涸了,荷池的水也干了,终于这两道干涸化作两道涩泪滔滔而下……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回家却家已走样,寻求安定却还四处漂泊.紧了紧衣襟顺着墙壁缓缓地蹲下,望着昏暗中漂浮的尘埃,深吸着空气中的清新……

　　文/林影2009-9-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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